贞观十一年,唐太宗来到汉太尉杨震的墓前,为他忠贞而死于非命感到十分悲伤,亲自撰文祭奠他。房玄龄进言道:“杨震虽然生不逢时,但他今天遇到英明的圣主。圣主停下高贵的车马,与神一同拜祭他,这真是虽死犹生。我不禁为他在九泉之下感到高兴。凡是有德行节操的君子,谁不感到欣慰?还有谁敢不重视自己的名节,有谁不争相效仿呢?”
贞观十一年,太宗谓侍臣曰:“狄人杀卫懿公,尽食其肉,独留其肝。懿公之臣弘演呼天大哭,自出其肝,而内懿公之肝于其腹中。今觅此人,恐不可得。”特进魏徵对曰:“昔豫让为智伯报仇,欲刺赵襄子,襄子执而获之,谓之曰:‘子昔事范、中行氏乎?智伯尽灭之,子乃委质智伯,不为报仇;今即为智伯报仇,何也?’让答曰:‘臣昔事范、中行,范、中行以众人遇我,我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遇我,我以国士报之。’在君礼之而已。亦何谓无人焉?”
贞观十一年,唐太宗对侍臣们说:“夷狄杀掉卫懿公,吃掉他身上所有的肉,只留下他的心肝。卫懿公的臣子弘演呼天抢地地大哭,用刀取出自己的心肝,而把懿公的心肝藏在自己的腹中。今天要找到这类人,恐怕不容易了。”魏徵回答说:“古代豫让为智伯报仇,想刺杀赵襄子,赵襄子抓获了他,对他说:‘你曾经在范氏、中行氏名下做臣子,可是智伯把他们全杀光了,你于是投奔智伯,你不为你的主人报仇,现在却要为智伯报仇,这是为什么呢?’豫让回答说:‘我辅佐范氏、中行氏时,他们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待我,所以我用普通人报答人的方法报答他们。智伯用对待贤士的礼节对待我,当然我也要以贤士的方式报答他。’这一切都取决于国君的礼节,怎么能说没有这种人呢?”
贞观十二年,太宗幸蒲州,因诏曰:“隋故鹰击郎将尧君素,往在大业,受任河东,固守忠义,克终臣节。虽桀犬吠尧,有乖倒戈之志,疾风劲草,实表岁寒之心。爰践兹境,追怀往事,宜锡宠命,以申劝奖。可追赠蒲州刺史,仍访其子孙以闻。”
贞观十二年,唐太宗游幸蒲州,下诏说:“隋朝已故鹰击郎将尧君素,过去在大业年间,受命守护黄河以东的地区。他恪守忠义,尽忠臣节。虽然他明珠暗投,确实违背了弃恶投明的做法,但疾风知劲草,岁寒知松柏。现在重蹈旧境,回忆往事,想起来应该给予他奖励。可追封他为蒲州刺史,寻访调查一下他子孙的情况报上来。”
贞观十二年,太宗谓中书侍郎岑文本曰:“梁、陈名臣,有谁可称?复有子弟堪招引否?”文本奏言:“隋师入陈,百司奔散,莫有留者,惟尚书仆射袁宪独在其主之傍。王世充将受隋禅,群僚表请劝进,宪子国子司业承家,托疾独不署名。此之父子,足称忠烈。承家弟承序,今为建昌令,清贞雅操,实继先风。”由是召拜晋王友,兼令侍读,寻授弘文馆学士。
贞观十二年,唐太宗对中书侍郎岑文本说:“梁、陈两朝有名望的大臣,有谁值得称道?还有他们的子弟可以推荐任用吗?”岑文本启奏道:“隋军攻入陈朝时,陈朝百官逃奔离散,只有尚书仆射袁宪独自留在他的主子身边。王世充将要接受隋越王杨侗的禅让,百官纷纷上表劝他当皇帝,只有袁宪的儿子袁承家借口有病未在劝进表上签名。这样的父子,足可称为忠烈。袁承家的弟弟袁承序,现做建昌县令,为官清廉,情操雅正,的确继承了父兄的风骨。”于是唐太宗召见袁承序,任命他为晋王友,并叫他陪侍指导晋王读书,不久又提拔他为弘文馆学士。
贞观十五年,诏曰:“朕听朝之暇,观前史,每览前贤佐时,忠臣徇国,何尝不想见其人,废书钦叹!至于近代以来,年岁非远,然其胤绪,或当见存,纵未能显加旌表,无容弃之遐裔。其周、隋二代名臣及忠节子孙,有贞观已来犯罪配流者,宜令所司具录奏闻。”于是多从矜宥。
贞观十五年,唐太宗下诏说:“我处理朝政的空闲时间,每每看到古代的贤臣辅助国家,忠义的臣子以死为国效命时,我真恨不得与他们相见,然而只能掩卷叹息!近代以来,时间距离现在不算久远,我们还可以找到忠臣烈士的子孙加以表彰的,就不要有所遗弃。北周、隋两代名臣和以忠尽节的臣子的后代,在贞观以后犯了罪被流放发配的,命令负责管辖他们的人把情况整理好报上来。”于是朝廷对这些人从轻发落,并予以抚慰。
贞观十九年,太宗攻辽东安市城,高丽人众皆死战,诏令耨萨延寿、惠真等降,众止其城下以招之,城中坚守不动。每见帝幡旗,必乘城鼓噪。帝怒甚,诏江夏王道宗筑土山,以攻其城,竟不能克。太宗将旋师,嘉安市城主坚守臣节,赐绢三百匹,以劝励事君者。
贞观十九年,唐太宗攻打辽东安市城,很多高丽人都战死了。于是唐太宗下诏命令耨萨延寿、惠真等人投降。唐太宗的军队到了城下,招降他们,城中的人却坚守城池,毫不动摇。甚至每当他们看到皇帝的龙旗,一定大声鼓噪呐喊。唐太宗很生气,下诏命令江夏王道宗筑成土山,用来攻打城池,却还不能攻破。唐太宗即将撤师回还时,命令嘉奖安市城守卫的忠贞节气,赏赐他们绢三百匹,用以劝勉那些一心侍奉君主的人。
《忠义第十四》与下篇《孝友第十五》是皇上对臣下和百姓提出的两条最重要的道德要求。在本篇中,唐太宗要表彰宣传一切对君王忠诚的言行。如冯立之对于隐太子,姚思廉之对于隋代王,都被认为是值得推崇赞美的。就连唐太宗贞观十九年久攻辽东安市城不下,也要“嘉安市城主坚守臣节,赐绢三百匹,以劝励事君者”。同时,还一再下令表彰历代那些“固守忠义”“克终臣节”的官吏及其子孙,以此鼓励当代和后世一切臣民誓死效忠君王。当然,封建君臣在对忠义的理解上还是有所出入的。如唐太宗十分欣赏春秋战国时卫懿公的臣子弘演,此人竟忠义到“自出其肝,而内懿公之肝于其腹中”的程度。他感慨地说:“今觅此人,恐不可得。”而魏徵则认为忠义应是君臣双方面的事,他以当年豫让之语对之:“臣昔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以众人遇臣,臣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遇臣,臣故国士报之。所以在君礼之而已,亦何谓无人焉。”可见,忠是君臣双方互动的结果。
司空房玄龄事继母,能以色养,恭谨过人。其母病,请医人至门,必迎拜垂泣。及居丧,尤甚柴毁。太宗命散骑常侍刘洎就加宽譬,遗寝床、粥食、盐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