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晧即位封高陵亭侯迁中书仆射职省为侍中常领左国史时所在承指数
孙晧即位,封高陵亭侯,迁中书仆射,职省,为侍中,常领左国史。时所在承指数言瑞应。晧以问曜,曜答曰:“此人家筐箧中物耳。”又晧欲为父和作纪,曜执以和不登帝位,宜名为传。如是者非一,渐见责怒。曜益忧惧,自陈衰老,求去侍、史二官,乞欲成所造书,以从业别有所付,晧终不听。时有疾病,医药监护,持之愈急。
孙晧登帝位后,封韦曜为高陵亭侯,担任中书仆射,以后机构简省,担任侍中,曾经兼任左国史。当时四处奉承迎合皇帝旨意多次报告天降祥瑞。孙晧询问韦曜,韦曜却回答说:“这都是平民百姓很平常的言论。”另外孙晧想要为他的父亲孙和作《纪》,韦曜坚持认为孙和没有登皇帝位,应该称为《传》。像这样意见不一致的事不只一回,渐渐地韦曜受到孙晧的责备斥。韦曜也一天比一天忧虑恐惧,自己申述已经衰老了,请求免除侍中、左国史两项官职,乞求说想要完成自己所要撰写的书,因为自己所从事的事业另有所托,孙晧始终不允许。这期间韦曜经常生病,孙晧派人医治监护,挟制他越来越严密。
晧每飨宴,无不竟日,坐席无能否率以七升为限,虽不悉入口,皆浇灌取尽。曜素饮酒不过二升,初见礼异时,常为裁减,或密赐茶荈以当酒,至于宠衰,更见逼强,辄以为罪。又于酒后使侍臣难折公卿,以嘲弄侵克,发摘私短以为欢。时有愆过,或误犯晧讳,辄见收缚,至于诛戮。曜以为外相毁伤,内长尤恨,使不济济,非佳事也,故但示难问经义言论而已。晧以为不承用诏命,意不忠尽,遂积前后嫌忿,收曜付狱,是岁凤皇二年也。
孙晧每次宴饮,没有不是一整天的,赴宴的人不论能不能喝酒都以七升为标准,即使有的人不能全部喝到口中,也都要灌着喝干。韦曜向来饮酒不超过二升,当初受到特殊礼遇时,常常替他减少,有时就秘密地赐给茶水代酒。待到宠信衰减,就越发受到逼迫,总把它当做罪过。孙晧又常在酒后指使亲近侍臣为难、折辱大臣,以嘲弄欺侮,揭发隐私、短处作为乐趣。有时或有失误,或无意中冒犯了孙晧的忌讳,就遭到逮捕捆绑,甚至杀戮。韦曜认为肉体上相互损伤,内心又滋长怨恨,致使臣僚不能和洽,不是好事情,因此只是讲些难于解答的经籍典故而已。孙晧认为韦曜不顺从诏令,心里对皇帝不忠诚,于是集中前前后后的嫌隙怨恨,将韦曜拘捕交付监狱,这年是凤皇二年。
曜因狱吏上辞曰:“囚荷恩见哀,无与为比,曾无芒 有以上报,孤辱恩宠,自陷极罪。念当灰灭,长弃黄泉,愚情 ,窃有所怀,贪令上闻。囚昔见世间有古历注,其所纪载既多虚无,在书籍者亦复错谬。囚寻按传记,考合异同,采摭耳目所及,以作《洞纪》,起自庖犧,至于秦、汉,凡为三卷,当起黄武以来,别作一卷,事尚未成。又见刘熙所作《释名》,信多佳者,然物类众多,难得详究,故时有得失,而爵位之事,又有非是。愚以官爵,今之所急,不宜乖误。囚自忘至微,又作《官职训》及《辩释名》各一卷,欲表上之。新写始毕,会以无状,幽囚待命,泯没之日,恨不上闻,谨以先死列状,乞上言秘府,于外料取,呈内以闻。追惧浅蔽,不合天听,抱怖雀息,乞垂哀省。”
韦曜托付狱吏呈上奏文,说:“罪囚领受皇恩得到怜爱,无与伦比,过去没有丝毫功绩可以上报,辜负辱没了您的恩爱宠信,自己陷入了死罪。想着本该像死灰一样消灭,被永远抛至黄泉之地,但愚昧的情愫仍是殷勤黾勉,心里有些想法,希望得到皇上的听取。罪囚往日看到社会上流传着古历注,它所记载的那些事很多都是虚假没有根据的,而且记载入书中的人事又多有错谬。我搜寻、查考史籍传记,考核异同,采集耳闻目睹的材料,用来撰写为《洞纪》,起于庖犧时代,止于秦、汉,共作三卷,还应当从黄武年间东吴立国以来,另作一卷,这事还没有完成。又看到刘熙所作的《释名》,确实有许多好的材料,然而种类众多,难得详尽考究,因此间或存在失误之处,而其中对于爵位的记载,又有不正确的地方。我认为对官爵的记载,是当今急需探求清楚的,不宜错误。我不顾自己最卑微的地位,又写出《官职训》及《辩释名》各一卷,准备写表奏呈皇上。刚刚完成,遇上无礼获罪,囚禁等候处置,死亡之曰,遗憾此书不能使皇帝知道,谨在死前陈述,乞求皇上告诉私府的官员,前往收取,呈入宫内让皇上知悉。回想起来害怕我的浅薄愚昧不合圣听,害怕得如鸟一般轻轻呼吸,乞求布施哀怜省察。”
曜冀以此求免,而晧更怪其书之垢故,又以诘曜。曜对曰:“囚撰此书,实欲表上,惧有误谬,数数省读,不觉点污。被问寒战,形气呐吃。谨追辞叩头五百下,两手自搏。”而华覈连上疏救曜曰:“曜运值千载,特蒙哀识,以其儒学,得与史官,貂蝉内侍,承合天问,圣朝仁笃,慎终追远,迎神之际,垂涕敕曜。曜愚惑不达,不能敷宣陛下大舜之美,而拘系史官,使圣趣不叙,至行不彰,实曜愚蔽当死之罪。然臣 ,见曜自少勤学,虽老不倦,探综坟典,温故知新,及意所经识古今行事,外吏之中少过曜者。昔李陵为汉将,军败不还而降匈奴,司马迁不加疾恶,为陵游说,汉武帝以迁有良史之才,欲使毕成所撰,忍不加诛,书卒成立,垂之无穷。今曜在吴,亦汉之史迁也。伏见前后符瑞彰著,神指天应,继出累见,一统之期,庶不复久。事平之后,当观时设制,三王不相因礼,五帝不相沿乐,质文殊涂,损益异体,宜得曜辈依准古义,有所改立。汉氏承秦,则有叔孙通定一代之仪,曜之才学亦汉通之次也。又《吴书》虽已有头角,叙赞未述。昔班固作《汉书》,文辞典雅,后刘珍、刘毅等作《汉记》,远不及固,叙传尤劣。今《吴书》当垂千载,编次诸史,后之才士论次善恶,非得良才如曜者,实不可使阙不朽之书。如臣顽蔽,诚非其人。曜年已七十,余数无几,乞赦其一等之罪,为终身徒,使成书业,永足传示,垂之百世。谨通进表,叩头百下。”晧不许,遂诛曜,徙其家零陵。子隆,亦有文学也。
韦曜希望因为这些撰写的书籍而求得免罪,孙晧却又责怪他撰修的书卷脏污,因此又责问韦曜。韦曜回答说:“罪囚撰写这书,确实是准备上表呈奏给皇上的,因为担心有错误,多次省察阅读,不觉污损了。受到责问我浑身发抖,心慌舌结。谨补充说明并叩头五百下,两手抽打自己。”华覈接连上书营救韦曜说:“韦曜有幸身处千载难逢之机,特别受到皇上的怜爱赏识,凭着他的儒家学问,得以受任为史官,成了显贵的近臣,承听应答皇上的垂问。圣明的朝代仁爱忠信,庄重地对待父母丧祭大事,追怀先祖的伟绩丰功,迎神的时候,曾流着泪吩咐韦曜给孙和作《纪》。韦曜愚昧糊涂而不通达,不能播扬陛下大舜般的美德,却拘束于史官旧规,致使皇上的意趣不能叙于史册,最高的美德不能显露,这实在是韦曜愚昧该死的罪行。然而臣再次恭谨地进言,看到韦曜从小勤恳地学习,现在虽年老而不知疲倦,研究古籍,温习旧书能够有新的见解,及其思维所至,能辨析古今行事,其他官员中少有超过韦曜的。过去李陵身为汉将,军队战败没有回到汉朝而投降匈奴,司马迁不加憎恨,反而替李陵游说,但汉武帝认为司马迁有良史的才能,想让他完成所撰写的《史记》,容忍而不加诛杀,《史记》终于得以完成,流传万代。今日韦曜在吴国,也相当于西汉的司马迁。观察到近来吉兆显明,神灵、天象,接连多次出现,统一的日期,将不会太久。统一之后,当要依时局而订立制度,三王不因袭礼仪,五帝不沿袭乐章,质朴和文采有不同的风格,减少与增加有不同的体现,应当依靠韦曜一类的人才依照古代法则,有所变革制定。汉代承接秦朝,就有叔孙通制定一代的礼仪,韦曜的才学与汉代叔孙通也属同一等次。再则《吴书》虽然已基本成形,但叙赞还没有写。往昔班固撰写《汉书》,文辞典雅,此后刘珍、刘毅等人撰写的《汉纪》,远远比不上班固的《汉书》,而所作的叙传尤其低劣。当今修撰的《吴书》将要流传千载,编排各种史料,然后由有才学的人评定善恶,非得有良史才能如韦曜这样的人,确实不能够使他缺漏了这部不朽的书。像臣这样的愚笨浅识的人,确实不是合适的人。韦曜的年龄已有七十岁,余下的日子没有多少了,乞求赦免一等的罪,判处为终身服役,使他完成修史的事业,永久示于后人,使它流传百世。谨此进呈奏表,叩头百次。”孙晧不准许,接着诛杀了韦曜,流放他的家属到零陵郡。韦曜的儿子韦隆,也有文才学问。
华覈字永先,吴郡武进人也。始为上虞尉、典农都尉,以文学入为秘府郎,迁中书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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