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不遑暇暂且没有时间遑暇空闲瘳（chōu）病愈霍母

[40] 姑不遑暇：暂且没有时间。遑暇，空闲。瘳（chōu）：病愈。霍母年迈体衰，每当抱起孙子就想起了儿媳，悲伤得肝胆俱碎，因此得了病，卧床不起。她不想吃东西，只想喝点儿鱼汤，可是附近没有鱼，非得到百里之外才能买到。而当时仆人和马都被差遣出去了，霍桓天性孝顺，急不可待，带着钱独自上路，昼夜不停地赶路。返回时，走到山中，日已西沉，他两脚一瘸一拐，一步也迈不出多远。后来过来一个老头，问道：“脚上大概打泡了吧？”霍桓连连答应。老头便拉他坐在路边，敲石取火，用纸裹上药末，点着熏霍桓的两脚。熏完，让他试着走走，不但不疼了，步履更加矫健了。霍桓再三表示感谢。老头问：“什么事这样急不可待？”霍桓说因为母亲的病，并把始末缘由说了一遍。老头问：“为什么不再娶一个呢？”霍桓回答说：“没有找到合适的。”老头遥指着山村说：“这里有一个好姑娘，如果能跟我去，我当给你做媒。”霍桓说母亲生病等着吃鱼，暂时没有时间。老头向他拱拱手，约他以后来山村，只打听老王就行，说完告别而去。霍桓回到家中，做好鱼给母亲吃。母亲稍吃了一些，过了几天病就好了。霍桓于是带着仆人骑着马去寻找老头。

至旧处，迷村所在。周章逾时 [42] ，夕暾渐坠 [43] 。山谷甚杂，又不可以极望，乃与仆分上山头，以瞻里落，而山径崎岖，苦不可复骑，跋履而上 [44] ，昧色笼烟矣 [45] 。蹀躞四望 [46] ，更无村落。方将下山，而归路已迷，心中燥火如烧。荒窜间，冥堕绝壁。幸数尺下有一线荒台，坠卧其上，阔仅容身，下视黑不见底，惧极不敢少动。又幸崖边皆生小树，约体如栏。移时，见足傍有小洞口，心窃喜，以背着石，螬行而入 [47] 。意稍稳，冀天明可以呼救。少顷，深处有光如星点。渐近之，约三四里许，忽睹廊舍，并无釭烛 [48] ，而光明若昼。一丽人自房中出，视之，则青娥也。见生，惊曰：“郎何能来？”生不暇陈，抱袪呜恻 [49] 。女劝止之。问母及儿，生悉述苦况，女亦惨然。生曰：“卿死年馀，此得无冥间耶？”女曰：“非也，此乃仙府。曩时非死，所瘗，一竹杖耳。郎今来，仙缘有分也。”因导令朝父，则一修髯丈夫 [50] ，坐堂上，生趋拜。女白：“霍郎来。”翁惊起，握手略道平素 [51] ，曰：“婿来大好，分当留此。”生辞以母望，不能久留。翁曰：“我亦知之。但迟三数日，即亦何伤。”乃饵以肴酒，即令婢设榻于西堂，施锦裀焉 [52] 。生既退，约女同榻寝。女却之曰：“此何处，可容狎亵？”生捉臂不舍。窗外婢子笑声嗤然，女益惭。方争拒间，翁入，叱曰：“俗骨污吾洞府！宜即去！”生素负气，愧不能忍，作色曰：“儿女之情，人所不免，长者何当伺我 [53] ？无难即去，但令女须便将随。”翁无辞，招女随之，启后户送之，赚生离门，父子阖扉去。回首峭壁巉岩，无少隙缝，只影茕茕 [54] ，罔所归适。视天上斜月高揭 [55] ，星斗已稀。怅怅良久，悲已而恨，面壁叫号，迄无应者。愤极，腰中出镵，凿石攻进，且攻且骂。瞬息洞入三四尺许，隐隐闻人语曰：“孽障哉 [56] ！”生奋力凿益急。忽洞底豁开二扉，推娥出曰：“可去，可去！”壁即复合。女怨曰：“既爱我为妇，岂有待丈人如此者？是何处老道士，授汝凶器，将人缠混欲死！”生得女，意愿已慰，不复置辨，但忧路险难归。女折两枝，各跨其一，即化为马，行且驶，俄顷至家。时失生已七日矣。[42] 周章：周折。夕暾（tūn）：犹言夕阳。暾，初升的太阳。此指阳光。汉刘向《九叹·远游》：“日暾墩其西舍兮，阳焱焱而复顾。”

[44] 跋履：步行。跋，跋涉。昧色笼烟：暮色苍茫。笼烟，烟雾笼罩。

[46] 蹀躞（dié xiè）：小步走的样子。螬（cáo）行：如蛴螬一样用背滚行。螬，蛴螬。金龟子的幼虫。

[48] 釭（gāng）烛：灯，烛。袪（qū）：袖口。